10. 姻缘者

码头上，人来人往。南来北往的各式船只上都有工人穿梭如织不停装卸货物。码头靠里面是官船停泊的地方，有一条三层大楼船正欲扬帆起航。

本也颇为富丽的薛家商船相形之下，直如孤舟乌篷，惨兮兮避让在旁。

人声鼎沸的码头上却有一处极为清静。原来，一大早儿便有荣国府下人来到码头，阻拦商船，打扫规整，特特圈出一块十丈许方圆的地界，还有下人扯起布帘团团围住，以示遮挡。

日上三竿，遥遥地，贾母所乘马车打头，宝骑马跟随，荣国府四五辆黑油马车这才迤逦而来。

等候多时的薛府大管事赶忙上前迎接。马车驶进空场，鸳鸯先下车，再有李妈妈等人扶着黛下来。

因要远行，黛轻车简从，衣饰亦颇朴素，月白纱裙外罩鹅黄褙子，头戴帷帽，将容掩住。

后面陆续有邢夫人、李纨、凤姐、宝钗并三春姐妹下车。除了邢夫人，众人均以帷帽遮面。

今早临行前，王夫人屋里金钏来回禀贾母说，王夫人昨夜偶感风寒，今晨竟起不来身了。

李妈妈来闹了一通，王夫人自觉没脸，知道贾母不欲见她，先行回避。贾母也不戳穿，挥退金钏，转头叫来邢夫人，嘱她负责带领姑娘们出府事宜。

三春姐妹长这般大都还没出过门。本来赶上黛离去，皆甚伤感，此时竟莫名多了些雀跃之情。

邢夫人头回担当重任，也是格外上心，故而才有了如此大阵仗。

车马停稳，贾母也要下车，黛阻拦道：“外祖母，码头风大，咱们就这般说话便好。”

一路上，贾母细细嘱咐了黛许多话语，更是拿出众多她压箱底的好药材，切切叮嘱黛只管用心服侍父亲，但凡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只管命人上京来取。

黛唯有连连称是。

“外祖母，如今时辰已不早，说好了送五里，您竟直送到了码头。叫儿如何受得起？”

眼看船只便要出发，贾母仍在殷殷告诫，黛只得劝道。

“也罢也罢，总归你还要回来。再去与你大舅母、嫂嫂并姐妹们说说话吧！”

贾母这才恋恋不舍道。

不用黛回身，李纨、凤姐等人已将她团团围住。

离别信物自然早在府里就已交换过。李纨送的是古籍孤本，凤姐拿了千年老参，宝钗的是独门医方。

只有三春姐妹手头拮据。迎春送了连夜赶制的宁神香囊，探春的是一方绣帕，惜春的是亲手抄的佛经，在在都是心意。

尤其是迎春，格外有心，还专门戴上了李妈妈送来头面里的一套钗环。

众人各自上前与黛告别。轮到迎春时，黛势帮迎春正珠钗，在她耳边低声道：“二姐姐素来心软，却也要知道府里下人最是欺软怕硬。再不济，你总是主子。且外祖母喜欢热闹，姐姐常去跟前凑趣总是好些。还有琏二哥、凤嫂子，他们是姐姐的亲哥嫂，不可不常来常往。临别在即，妹妹没有别的东西好送姐姐，只有这两三句忠言了。”

迎春静静听着，情不自禁握紧黛的手，良久，方道：“姐姐，全记着了！”

黛不着痕迹抬手，帮迎春拭去眼角泪珠。

旁边探春似乎有所察觉，看着黛眼神颇有深意。

“三妹妹写得一手好书法，姐姐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三妹妹记得要书信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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