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天命骑士（完）

奥托薇拉其实不太明白，为何应该与崩坏战斗的人类，最终会将刀枪剑戟指向了自己的同胞，为何人类总是喜欢从弱者的伤痛中寻求自身的优越感。

为了保护奥托，她杀了很多人，受过很多伤，直到最后被押上了火刑架，她也依旧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为了推行奥托主教的政策，最受奥托信任的薇拉亲身前往欧洲南部收复最后的领土，却在路途中遭到追杀。面对旧时天命残党疯狂的临死反扑，奥托薇拉率领的五十人众骑士团最终死得仅剩她一人，于战斗中失去一只眼睛与半片手掌的薇拉最终伤痕累累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希望与福音传达到这最后的国土之上。

“从今日起，再没有‘赎罪卷’与所谓的‘神谕’了，所有妄传神谕之人，皆是背德逆神之罪人！”

“唯有主教大人奥托.阿波卡利斯才是神明行走人间的意志，他仁爱世上的所有生灵，但不求世人的回报。”

“愿主教之光辉如阳光普照大地，愿黑暗在烈焰前无所遁形，愿……一切苦痛皆是黎明前的黑暗。”

宣誓结束的奥托薇拉，孤身一人前往外表光鲜内在却早已腐朽的教堂，举起了自己的武器——不把腐肉挖掉，就无法治疗沉疴旧伤。

鲜血染红了纯白圣洁的建筑，收起大剑的奥托薇拉茫然仰望着十字架上受苦受难的耶稣神像，只觉得黎明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得如沐圣光。

她一手覆在心口，虔诚拜下——这世上没有不以鲜血铸就的伟业，而注定要为尘世而死的人，不必奢望天堂。

奥托薇拉手持罪证而来，那些鱼肉百姓、欺男霸女、以神之名而行剥削子民之恶行的教士，都是奥托薇拉此行将要处置的目标。

这里，是奥托最后挪入麾下的国土，是他踏上光辉宝座的最后一块基石，无论如何，奥托薇拉都要为他铺垫好最后的道路。

只是，即便是足智多谋的奥托都没能预料到这一路上的变数，为了保护奥托薇拉，他派出了自己的精锐部队，甚至其中还有三名a级女武神随行而往。但在前来此地的路上他们却不幸遇上了崩坏帝王兽，三名a级女武神一死两重伤，不得不遣返回总教，偏生这边的事情争分夺秒，刻不容缓。

若是慢了一步，南部的国土便会被天命旧部吞食，成为他们与奥托分庭抗礼的据点，成为主教无上地位之下的一块碍眼的绊脚石。

奥托薇拉如何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占据这里，清理教廷，收复民心，她要这些在苦难中煎熬的人们相信——奥托能为他们带来光明。

奥托薇拉不仅要战，还要光明正大地战斗，她是为了审判罪人的罪名而来的使者，不可动用任何卑鄙下作的手段。

【值得吗？】系统不解地问道，【你就那么相信，保护了奥托就是拯救了这个世界吗？即便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吗？】

“啊——”奥托薇拉吐出一口血沫，嗓音嘶哑，“在所有人都被崩坏迷惑了视野之时，只有他窥见了这个世界背后的真实，只有他发现真正想要毁灭世界的不仅仅是崩坏，还有星球的意志。他是不为世人所理解的天才，只是因为跨越了太大的步子而被人视作格格不入的疯子。”

奥托薇拉看着面前刚从女子身上爬下来、衣衫不整还在色厉内荏尖叫着让骑士保护他的红衣教士，手中象征光辉的大剑毫不犹豫地当头斩下。

利器割破血肉的触感令人有种战栗般的酸冷，鲜血喷溅在奥托薇拉的身上，滋过她的脸颊，露出一张精致却了无人气的容颜，宛如木偶娃娃。

“我只是个普通人。”奥托薇拉低声呢喃着，再次拔剑上步，“……我拼尽所有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系统语气冰凉，【克罗耶大长老率领着骑士团正朝着小镇而来，你会丧命于此的，薇拉。】

“我明白。”奥托薇拉抹了一把脸，将混着血水与汗水的污渍拭去，一头月光般银白色的发却已经被血液凝成了块状，“这个结局，没有什么不好。”

【你别忘了你的生命之火是人类的信念凝结而成的！】系统警告着道，【如果得不到足够的愿力，你的生命之火依旧会熄灭，哪怕是神明也会迎来死亡！】

【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存在的立身之本，你就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来的，没有救世的功德与人类的信念，你也不过是辉煌一时的火焰！】

【你做这些能有什么用？是能流芳百世还是能传颂千古？不过十几年，人类就能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生命之火变得微弱，你连“平庸”的身体都不会有，如烟云一般飘散也不过眨眼之间！】

“可是我能做什么？”奥托薇拉低头，看着自己残缺的半片手掌，“我努力去学，努力去改变，但我做不到像卡莲大人一般战无不胜，也做不到奥托大人那般筹谋万千。没办法自己发光，也无法带来希望，那就只能保护那个能带来希望的人，不是吗？”

【……冥顽不灵啊你，真的是固执得让我头疼了呢。】

【不过算了，随你。】

奥托薇拉浑身沐血地走出了教廷，她身上亮银色的骑士铠甲早已被鲜血污浊，配上她如今狼狈的模样，活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天已经黑了，失血过多让薇拉感到了无比的寒冷，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看见昏黄的火光中，有许许多多静默在原地的虚影，他们汇聚在教廷之外，匍匐在台阶之下，挨挨挤挤，像是失血过多之后看不清光影而重叠的幻象。

奥托薇拉扶着墙壁，茫然抬头，精致如玩偶般的容颜上镶砌着一双目光涣散而又无神的紫眸，像布满裂痕的水晶，残缺却极富美感。

她的手擦过雪白的墙面，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那是她的血——从被削掉两根手指的手掌上流出来的血。

奥托薇拉听见了哭声，那些压抑的哭声渐渐变大，仿佛埋藏得极深的痛苦得到了宣泄，哭声逐渐变成了海洋，甚至有人竭嘶底里地嚎啕了起来。

奥托薇拉被哭声唤回了游离的神智，她这才发现面前挨挨挤挤的虚影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无数子民的脑袋，他们密密麻麻地跪在一起，汇聚成了人海。

“骑士大人！”有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清亮地响起，“您是为我们带来光明的使者吗？”

“传教士说我们生来就带有原罪，因此要用苦痛洗刷我们的罪孽，日后才能重返天堂——这些，都是假的吗？”

越来越多的困惑声响起，嗡嗡嗡的就像蜜蜂振翅时恼人的声音。

奥托薇拉闷笑一声，扶额撩起自己遮盖了半张脸的发，露出了半张血肉模糊的脸和只剩下一只血洞的眼睛。

那画面太过恐怖，以至于喧嚣嘈杂的广场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赎罪是什么？我不知道。”少女骑士低柔的嗓音并不嘹亮，但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我名为奥托薇拉，天命骑士，‘主教之影’。”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需要站在这里，不为别的什么。你们有罪无罪，不应该由我来审判。我只是一名骑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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