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能听到不知名电器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你是哪家的人?”
罗德里安镇定下来后,从容地在椅子上落座。如果只是来自于一方的恶意,大可以用钱解决,他想。
“枯枯戮山,揍敌客。”
绿干脆地自报家门。
金发的少年愣了愣,突兀地苦笑一声,用手掩住了脸:“难怪。祖父这次得罪的人不少。”
居然是那个地方出来的,看来潘肯家的政敌对这次刺杀志在必得。
但是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他必须拖延时间。沉吟片刻后他问道:“我自认为身份掩饰得很好,你是怎么查到我的?”
“其实我一开始查到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不过这正是你所期望看到的,不是吗?”
绿注视着面容温文尔雅的少年,默默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沃特老师的糖果是你给的吧?只提供给皇室的贡糖,你要拿到手想必费了一番功夫?”
“······”确实,祖父不让他踏进主宅半步,潘肯家的人脉也不为他所用,这糖确实颇费了番周折才到手。
见他默认,绿接着道:“你暗示别有用心的人们——比如我——沃特老师和皇室有联系。而现在的局势和皇室关系最紧密的自然是代替他们站在风口浪尖的潘肯家族。”
罗德里安听罢轻轻动了动嘴角,却没有笑,“没错,你的推测很准确。”
“但是你算漏了一件事。我在入学那段时间,时常被沃特老师单独叫到办公室补习西维尔古语。第一次去的时候,他担心我饿着肚子上课,就把糖给了我,和我说这是他的侄子给他的。”
绿回忆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到“侄子”两字的时候,罗德里安的眼里似乎有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所以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反问。
绿皱了皱眉:“我那时并不知道沃特老师的身份,他也没有说出他侄子的名字。就连糖果的来路我也是一个星期后才得知的。真正有了具体的猜测是在不久前的那次假面舞会上。我离校前遇见了老师,在他身上闻到了特别的香味;而再次闻到这种香味,则是在当天晚上舞会的举办地点——潘肯家族的本宅。”
罗德里安微微张大了眼睛:“确实舞会之后,杀手们的动开始变得频繁了。”
绿讲到这里,看着他的目光却带了些怜悯:“不同阵营的杀手之间情报网并不共享。所以情报源并不是我,而是你的祖父,沃尔夫·潘肯。”
她没有给他发言或质疑的机会,一口气说了下去:“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国会将近,正是意外频发的时候,为何偏偏在此时举办舞会?我事后曾从别的渠道得到消息,那一晚来的宾客中,曾经见过里德少爷的人尤其地多——你的祖父以这样曲折又隐晦的方式,向从各地赶来的杀手透露了你的身份。”
“但是那晚我却偏偏遇见了一个曾在你小的时候见过你,却并非受雇于你祖父的女人。她说她认识潘肯家的两兄弟和大儿媳妇,可惜‘他们都去得太早,只留下可怜的小里德一个人’。那是我以为她是站在整个潘肯家族的立场上说的这句话,便猜测死去的‘他们’指的是哥哥和弟弟;但其实她是站在了一个家庭的立场,那个‘他们’,指的是里德的父亲和母亲。里德的叔父还活着,他就是隐去了家族的姓氏,独自一人生活在帝都学园的沃特老师。”
“如果我遇见的是你祖父安排的人,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死了。但是我偏偏遇见了她,而且紧接着又被另一件事误导了。那天我潜入卧室的阁楼,在你祖父的保险箱里发现一张照片,上面有沃尔夫、你的父母和一个棕色头发的小男孩。我一度以为那个小男孩是里德,所以那一个星期里因为你发色的缘故,我一直没有重点怀疑你——尽管我在学园搜集的诸多情报和迹象都指向你。”
听到这里罗德里安已经脸色苍白,他却依然平静地弯了弯眼角,示意绿接着说下去。
“之后我得知沃特老师的身份,之前的线索连起来后很容易就能想到里德不一定是棕色头发。这时其他的杀手开始行动,你也随之开始试探和反击。家族最近才崛起且能和外界保持频繁联系的雾流是重点怀疑对象,加上她和来路可疑的我走的太近,所以你在游学合宿时对她起了杀心。”
绿那时睡了过去,杀意就变成了一个诡异的梦境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激流,“可是你不该亲自来。而且之后的种种试探动静都太大了,很容易就可以查到你身上。”
其实这件事对一般人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是伊路米,他的念实在太适合刺探情报了,哪怕受到必须消除记忆的限制,他依然从位于这场阴谋最边缘的某个人开始,不动声色地排查出他们全部——今天跟随罗德里安而来的六个人,每一个的名字她都已早早从伊路米那里得知。
这让她不得不为之心惊。在那天于山顶两人整合情报之前,她有许多关键的推测因为不确定都没有透露给伊路米。原以为他会因为每天只能用针询问一人导致进展远落后于她,却没想到他已经早早的洞悉了全局——通过滴水不漏的推理,以及环环相扣的问询,走着与她截然不同的道路,并且远远赶在了她前头。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凝视着那灿若流金的头发道:“你明白了吗?你的祖父从一开始就预见到了敌对的贵族们会雇佣杀手,也预见到了他们会来到这里。所以他决定牺牲掉你,让他们以为任务已经完成,从而保全另一个也本该在暗杀名单上的人,哪怕这并非那个被保护着的人的本意。”
一室寂静。
“我知道的。”
这个回答出乎绿的预料。似乎是已经认命了,他毫无顾虑地打开话匣子:“我的叔父,学园里教授西维尔古语和世界史的沃特老师,多年前曾经是帝都上流社会公认的贵公子范本。他骑射出众,学识渊博,举止得体,容貌也不逊色于任何一人。他是潘肯家的骄傲,也是祖父最偏爱的孩子。在我的父亲结识了并非贵族的母亲,并执意与之结婚生下金色头发的我之后,这种偏向就更加明显了。但是我的父亲和叔父感情却一直很好,他去世后,叔父坐在书房里整整两天没有吃东西。之后我被祖父视为耻辱责令不得踏进家门半步后,也是叔父一直照顾我,关怀我。他是我最崇拜亲近的人。”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而后来,一次随国王出游时他们遇到了刺杀,和仪仗队失散后,叔父流落在民间有半年的时间。他回来后变了许多。叔父说他被一个村庄的村民救了,欠下的恩情这辈子都还不完,他也因此了解了与之前的认知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开始为平民享有更多的权力而奔走,哪怕为此触怒很多贵族也在所不惜。他向皇帝进谏,他在政客间周旋,他成了帝都的笑柄却毫不退缩。叔父是个合格的贵族,却不是个合格的政客。再没有比他更正直纯粹的人了······他触犯了整个统治阶级的利益而不自知,最终被皇帝找机会剥夺封号下了狱。祖父想尽办法把他捞了出来,他却心灰意冷,不愿再做一个贵族了。他请来异能之人换了自己的面孔,从此隐在学园成了一个教书匠。他让我不要再叫他‘叔父’,说会让我在别人面前没面子。然而——”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不把你当做自己的家人,他提起“我的侄子”,眼睛里含着温暖又柔软的光。
“你也许不会相信,我从来没有要害叔父的念头。我最喜欢的叔父,我怎么可能去害他。我给叔父的贡糖,只是因为他原来一直很喜欢吃,才想尽办法找来一点送给他。他大概都不知道那糖是只供给皇室的吧,就像他不知道会有人因为他姓潘肯而想要他的命。”
“我在你们到来的一周前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我用在学校积攒的人脉排查了所有新入学的学生和所有新入职的员工,却依旧不能确定哪些是有威胁的。你们入学后,我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下去。我拜托艾德和艾丽给你们发了假面舞会的邀请函,上面写的是我的真名——没错,透露了我身份的不止祖父一人,还有谁也没想到的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
“但是这封请柬却不知为何没有送到你们手上。舞会后,得到情报的杀手果然开始行动。我处理了一批又一批,却总有不安笼罩在心头。今天收到那封信其实我很高兴,以为无论我能不能活下来,至少叔父终于安全了······”
“但是来的是已经知晓了沃特老师身份的我,而且你带来的人也都被解决了,所以你打算拖延时间等待增援?你忘了我的哥哥还在学园里吗?”
绿站了起来,拍拍裙子上被压出的褶皱,“你就不觉得奇怪,明明可以立刻杀掉你,为什么要和你费尽口舌解释那么多?”
罗德里安闻言终于变色:“你在预谋什么?”
“我可没什么坏心眼,只是觉得如果要做交易的话,两方都坦诚一些会比较好。”
绿走到门边听了听动静,没有来人的迹象。“揍敌客式是很讲信用的,接受了的委托除非雇主死亡,不然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会达成。所以里德必须死,但是我可以让沃特老师活下来,我甚至可以多留在西维尔几天确保他在国会期间的安全。为条件,潘肯家必须让明天的《帝国时报》出现这样的头条:‘潘肯家下任家主于帝国学园内遇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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