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虫之怨·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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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在夜色中升腾起来。它们噼里啪啦地响着，烈焰直冲星空。

十几名赤裸着上身的孩子，穿着统一的红色裤子，正围着火堆，着了魔似地奔跑。这里是“不死将军”阿卡的军队基地，一个荒废已久的香蕉园，而那些孩子正是即将参加“入伍”仪式的“士兵”。

一个头戴着羽毛和兽皮帽的成年士兵，正蹲坐在火堆旁，口中叨念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咒语，一边将一只活鸡按住，手起刀落，将鸡头斩下，把血放入一个大碗中。

即将“入伍”的“士兵们”依次走上前来，接受他的洗礼。先用碗中的鸡血，在他们的额头和手臂上，画上两枚十字架。在这一切完成之后，他们整齐地站成了两排，接受“不死将军”的检阅。

火光将“不死将军”阿卡的脸映照得通红，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变得有些迷离，不再像白日里那般的皂白分明，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只野兽。

“你们是死亡的使者，是圣主带来的天使！我已经赐予你们不朽的神力，你们将刀枪不入，水火无阻，不要有所顾虑，为了革命，一路向前。在军队里，不能谈论父母、家庭，任何谈及父母的士兵，都会被处决！当革命成功之后，你们将会拥有无数的美女，还有数之不尽金钱，你们会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阿卡抄起身上背着的一把冲锋枪，瞄准了这群“士兵”。“士兵们”的眼中都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恐惧，他们纷纷后退。

“不要害怕！死亡使者们……”

紧接着，那些围在火堆周围，早已经“入伍”的“老兵们”激动得满眼通红，他们的吼声响彻云霄。

“至死方休！”

“如果怕死！”

“那就别出生！”

随着阿卡的一声嘶吼，他手中的冲锋枪开始了疯狂地扫射。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面前这帮怯懦的“新兵”，竟然没有一个人受伤。在阵阵硝烟弥漫，和弹壳叮当落地的机枪扫射声中，那些子弹仿佛都从他们的耳边和身侧消失了。“新兵们”的情绪被这种丧心病狂的疯癫所感染，他们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开始跟着“老兵们”一起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死亡使者，至死方休……

在将子弹打光之后，“不死将军”阿卡将冲锋枪重重地扔到了地上。接着，他拿出一把匕首，在每个新兵的额头割开了一处伤口，再将一小撮白色的粉末涂抹在上面。

“这是一种无敌的神药，有了这种神药，你们将在战场上刀枪不入，水火无阻，你们的敌人惧怕你们，他们将永远伤害不了你们……”

火光、怒吼、烟雾……世界貌似变得可爱起来。十几双眼睛渐渐变得迷离，在夜色中闪烁着，就像是一群饥渴的小兽……

刀枪不入和神药的秘密，阿卡非常的清楚。那些子弹都被卸去了弹头，仅仅能发出声效，却不会真的被射出。至于神药，则是可卡因。这种乌干达地区最常见的毒品，成瘾性极强，刺激性很大，容易让人陷入癫狂的状态，并且很快就会对它产生重度的依赖。阿卡需要让他的“士兵们”依赖他，如果他们不再依赖他，又如何去为他卖命？

“报告将军，这次交火，我方士兵死亡三人，受伤两人……”

一个身材瘦小，头戴女士皇冠发卡的孩子对阿卡说道，同时敬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他赤裸着上身，双手端着一把以色列生产的旧式伍兹冲锋枪。在他黝黑的脖颈上，挂满了廉价的塑料女士项链，还有一个十字架的挂坠。这个孩子是“不死将军”阿卡麾下的小队长，绰号——皇冠。

“很好！队长，但是你必须要知道，我的士兵是不会死的，他们只是去了圣主的天国……”

皇冠重新说道，“是，将军！去天国三人，受伤两人……”

阿卡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的队长一眼，并吩咐道，“把伤员送到维和部队的医院去……”

皇冠再次敬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对着营地喊道，“是，将军！”

“傻子、黑皮，拿上铁锨，抬上伤员，跟着我走！”

“是，队长！”一高一矮的两个“士兵”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跟着皇冠往营地外走去。

三四个女孩互相依靠在一起，蹲坐在火堆旁，她们和那群娃娃兵一样，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她们身上的衣服千疮百孔，残破不堪，脸上的表情木讷，注射神药的针管被仍在脚边的地上，在夜色中泛着白色的微光。

阿卡指着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女孩说道，“你，到我的房间来……”

那女孩就呆呆地站起身，跟着阿卡走进了营地旁搭建的草屋。

“不死将军”阿卡的军队里，不但有男孩儿，同样有女孩儿。女孩儿无法成为“士兵”，她们是抚慰“士兵”的福利品。这几个女孩儿和他的“士兵”们一样，都是从几个村落和刚果难民群中“招募”的。但是，这些女孩貌似很幸运，她们不用像“士兵”那样，需要杀死自己的父母。换句话说，她们的家依旧存在，却很少有人能再次回到家中。她们跟随着军队打打停停，一旦被发现怀孕，身体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往往会被直接枪杀。用阿卡的话来说，这是送她们去圣主的天国。在战火纷飞的乌干达，人的性命并不值钱，男孩儿如此，女孩儿更是一样。

在不远处一块空旷的野地上，那两个被称为傻子和黑皮的士兵，正在卖力的挖出两个不算太深的泥坑。然后将那两名伤员拖到他们挖好的坑中，他们一个被炸断了双腿，另外一个，小腹被子弹打穿了一个大洞，看上去都已经奄奄一息。

其中一个躺在坑中的伤员伸出手，向皇冠乞求道，“再给我抽一口吧，队长……”

皇冠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将手中的大麻烟卷，递了过去。

另一名伤员的目光有些游离，他望着远方和夜色混为一团的漆黑天际，喃喃自语，“队长，这样我们就会到达天国吗？”

皇冠的目光同样望着远方的天际，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正在想些什么，“会的，和我们的那些兄弟一样，去圣主的天国……”

坑中的两个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傻子和黑皮再次挥动铁锨，将泥土填埋下去。皇冠站起身，将腰杆挺得笔直，以一个不太标准的动作，将手中的伍兹冲锋枪举起，枪口向上，指向星空，开始唱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歌曲。他的声音苍凉、悠长，却听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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